地税还是床位税?奥克兰硬刚政府,掀起“财政大战”,政府:两个都不行
后花园8月26日报道
这个冬天,奥克兰许多房主收到的新一年度地税账单让人吃惊:尽管最新房产估值(CV)平均下跌了9%,但大多数居民的地税不降反升,有的甚至涨幅惊人。
奥克兰市议会数据显示,2025/26财年全市地税收入总额比上一年激增近3亿纽币,达到34.9亿纽币,涨幅约9%;其中住宅部分22.9亿,同比上涨8.6%。市议会原本承诺住宅地税平均涨幅控制在5.8%,约每户每年多付223纽币。但由于不同房产估值跌幅不一,约60%的住宅实际地税涨幅高于5.8%。一些地区特别是带lifestyle农庄的地区,涨幅甚至超过10%。这种情况让许多业主直呼难以承受。
面对选民的不满,政府也感受到了压力。地方政府部长Simon Watts表示,他从纳税人那里收到的反馈是对两位数地税涨幅深感担忧,这已严重影响家庭开支。在此背景下,政府正考虑立法对地税的年度涨幅设定上限。
然而,中央政府想着设限,地方政府却打算涨更多。
政府不批“床位税”,奥克兰威胁再涨地税
奥克兰市议会认为,要缓解地税压力、支撑城市发展,关键在于拓宽收入来源。
其中备受瞩目的是“床位税”(Bed Night Levy)提议,即对游客在奥克兰入住酒店等短租住宿按房价的一定比例收费,所得专项用于旅游推广和举办大型活动。
奥克兰市长Wayne Brown强烈呼吁政府允许奥克兰开征2.5%的床位税。称该税每年可为奥克兰带来约2700万纽币的收入,足以填补目前大型活动资金缺口,也相当于为市民避免约0.4%的地税涨幅。
Brown强调这不是新税,因为征收对象是受益最大的旅游住宿业者和游客,而非本地居民。他指出奥克兰作为新西兰最大的旅游目的地,却缺乏专门资金来吸引世界级活动。
Brown 还把奥克兰错失Taylor Swift巡演归咎于资金不足。
他指出,如果有了床位税,每年可筹集数千万资金,足以锁定像Taylor Swift演唱会、橄榄球职业联赛“州际争霸赛”等重大活动。目前城市若想争取这类活动,往往需要预先支付300万到400万的补贴,竞争对手悉尼等城市早已开征了类似床位税,令奥克兰在吸引赛事时缺乏弹药。Brown直言:“酒店客房爆满时每晚多收100纽币,游客几乎无感。但没有这笔钱,我们就难与悉尼竞争”。
然而,中央政府目前态度强硬。总理Christopher Luxon多次表态反对,他认为“床位税”本质上就是新税种,政府承诺任内不新增税费,因此不会开这个口子。旅游部长Louise Upston也重申政府立场:当前旅游业最大挑战是提升游客数量,“不会在本届推出床位税”。政府还指出已将外国游客入境征费从35纽币提高到100纽币,用于全国旅游基础设施,认为奥克兰应善用既有资金。
目前奥克兰市议会已批准设立一笔3000万纽币的重大活动专项基金,用于提前锁定未来几年需要竞标的重大赛事。该基金拟每年支出不超过1000万,并由市议会提供财务担保,但前提是未来能通过床位税等新收入偿还。
然而,如果中央政府始终不批准床位税,这项垫付最终可能要由提高地税来填平。
据市议会报告估计,在最坏情况下,这将导致每年额外0.4%的地税涨幅用于偿债。
财政部:地税低于可持续水平
政府的设想是参考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和维多利亚州的做法,将市政地税年增幅与通胀或CPPI指数挂钩,大致控制在3%-5%。例如维州今年上限为3%,新州各地介于3.6%-5.1%。
然而,这一想法不仅地方政府反对,财政部和业内专家也发出警告。
财政部直言,连续35年压低地税导致地方政府对基础设施投入长期不足,许多地区基础设施老化、滞后,当前地税水平已“显著低于可持续水准”。如果此时强行设涨幅上限,只会雪上加霜。
一方面,限制收入增长将削弱市议会投资基础设施的能力,加剧新西兰数十亿的基础建设赤字。另一方面,评级机构标准普尔(S&P)近期下调了18个市议会和3个下属机构的信用评级,并将3个市议会展望调为负面。财政部担心,若实行强制上限,地方政府信用将进一步恶化,融资成本上升,最终可能反而要中央政府埋单。
澳洲经验真的可取吗?
政府限制地税大涨的初衷自然是好的,但是从澳洲实施的效果来看,评价褒贬不一。
在澳大利亚实施地税上限后,联邦政府被迫每年拨款约23亿澳元无条件补助地方,以弥补其收入不足。新西兰财政部和地方政府协会(LGNZ)都指出,设置上限并不等于问题消失,反而可能把压力转嫁回中央财政。维州专家提醒新西兰政府,澳洲的例子显示地税封顶往往事与愿违,涨幅被压低的地方往往后来涨更多,而且最努力控制支出的地区因基础低而更吃亏。
维州市政协会主席 Jennifer Anderson 提醒说:“如果全国统一设定涨幅上限,那些在过去小心控制地税上涨的地方议会会更吃亏,因为它们起点低,而那些过去频繁涨价的地方议会反而受益。换句话说,规则可能奖励’大手大脚‘的地方议会,却惩罚原本节俭的议会。”
举例来说,假设A议会的地税基数是100纽币,过去几年只涨了1%,基础很低。统一上限3%后,A每年只能多收3纽币,很难应对成本上涨。
而B议会的地税基数是200纽币,过去涨了10%。3%上限后,B每年多收6纽币,足以维持运营,甚至有盈余。
实际操作中,在维州实行上限十年后,许多原本基数较低的小型地方议会因收入增长受限资金告急,不得不削减服务,连养老院等基本社区服务都出现关闭现象。
有评论称:“十年下来,地税收入受限的累积效应开始显现。体育设施、游泳池等社区想要的新项目变得遥遥无期,因为财政紧绷”。
更极端的是,澳洲一些受限地区后来被迫一次性大幅调涨地税,引发居民强烈反弹甚至抗议。财政部担心类似情形在新西兰重演:当前不少市政债务高企就是因为不得不为过去的基础设施欠账“补课”,一旦硬性压低收入,日后反弹成本更高。
新西兰地方政府协会主席Sam Broughton也表示,部分市议会过去自我设限,每年自愿将涨幅控制在2%-4%以迎合选民,但长期下来全国才积累了数十亿基础设施缺口。
他说,南澳州采用的是透明度和问责制,结果当地的税率涨幅反而更低。
面对质疑,Watts仍态度谨慎但坚定。
他表示政府“不会排除”率先引入地税上限机制,同时会在政策设计上借鉴澳洲经验,尽量避免对基建投资造成伤害。政府计划先通过《地方政府系统改进法案》,要求市议会聚焦“核心服务”,砍掉非必要开支,以提升效率,“做该做的事,做好做精”。
国际案例
英国也在2010年后对市政税涨幅设限(超过约5%需公投),结果不少市政服务开支被砍,近年伯明翰等多个市议会因财困被迫宣告“破产”,引发对中央补助制度的检讨。同样在美国一些地区,例如加州实行宪法限制物业税上涨(著名的Prop 13法案将税率和估值增长冻结在低位),短期内保护了业主,但几十年累积下来地方教育等公共部门资金严重不足,不得不靠州政府补贴填谷。
不让涨地税,就花式整活
在伦敦北部的 Barnet,当市议会着手控制市政支出和市政税上涨时,开始转向用户付费制。
首先,它提议将儿童在市政墓地下葬的费用提高三倍,引发公众强烈抗议后才被迫取消。
接着,它将几乎所有服务外包给一家私人公司,该公司随即提高了停车费和其他费用。
他们甚至考虑在家庭垃圾桶中安装芯片,以按重量收费。
Barnet 被公众戏称为 EasyCouncil,类似廉价航空:提供最低限度的基本服务,其余部分则加价收费。
在新西兰也同样如此。
坎特伯雷地区议会将公交和渡轮票价提高了 50%。黑斯廷斯和尼尔森的火化和下葬费用上涨最多达 34%。Waitaki在两年内将狗证注册费提高了 50%。Waipā将流动商贩许可费提高了一倍至 355 纽币。陶朗加在市区边缘引入路边停车收费。
综合来看,地税涨幅上限利弊十分明显:短期可为纳税人解压,长期可能埋下财政隐患。对于奥克兰来说,难题在于,基础设施和城市发展需要稳定投入,而仅靠削减开支和限制收入难以为继。新西兰已经背负数百亿基建缺口,再继续压制只会延后问题、加大日后成本。
财政部和专家们呼吁,与其简单设限,不如赋予地方更多筹资工具并增强透明度:例如发行市政债券、征收拥堵费、发展公共私营合作,以及征收床位税。
地税风波凸显出中央政府与地方政府在税收政策上的拉锯。一方面,奥克兰作为全国经济引擎,市议会需要新财源来振兴城市、刺激增长。另一方面,中央政府想为民众减负,也顺便拉拢选民。如果床位税被否,地税涨幅还要受限,市议会的日子想必不太好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