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%还是2.5%?看似一场数字游戏,却关乎每个人的钱包,政府已严正反对
后花园9月10日报道
新西兰政坛最近因为一个看似学术化的议题而掀起风浪:央行的通胀目标是否应该从2%上调到2.5%。这一问题在Westpac首席经济学家Kelly Eckhold提出建议后,迅速成为政党交锋的焦点。
Eckhold认为,过去25年新西兰的平均通胀率在2.6%左右,央行多次难以长期稳定维持在2%的中点。与其不断被动解释“目标未达成”,不如直接承认现实,把中点调高到2.5%,这样不仅更贴合经济实际,也与澳大利亚的做法保持一致。他还强调,这样的调整不会导致整体通胀水平上升,因为目标区间上限依然维持在3%。
工党财政事务发言人Barbara Edmonds随即表态,称这一建议“值得讨论”。她提到,不止Eckhold,经济学评论员Michael Reddell和Cameron Bagrie也早就提出过类似观点,说明这是一个真正需要社会辩论的议题。她本人“愿意听取更多经济学家的意见”。
然而,财政部长Nicola Willis的回应则极其强烈。她直言这种主张是“疯狂的经济文盲”,并且质问:“他们实际上是在说要容忍更高的物价涨幅,这意味着每一个新西兰人的生活成本都会进一步上升。”她认为工党在生活成本危机尚未解决的情况下提出这样的想法,等于在向公众传递错误的信号。
面对批评,工党党魁Chris Hipkins出来澄清,指责Willis对Edmonds的讲话“严重歪曲”。他强调,工党并没有在政策层面考虑修改目标,只是表示愿意听取经济学家的不同意见。这场交锋让通胀目标之争迅速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。
通胀目标制的历史
要理解这场争论,必须追溯到通胀目标制的历史。
新西兰是全球首个实施通胀目标制的国家。1989年,《储备银行法》确立了央行独立性,并通过《政策目标协议》设定了0–2%的通胀区间。这一制度设计的核心是为货币政策寻找一个“名义锚”,让公众有明确预期,从而稳定市场。
在1990年代,这一制度被证明有效,不仅帮助新西兰走出高通胀困境,也成为世界其他央行学习的范本。加拿大在1991年设定2%目标,英国和欧元区随后跟进,美国则在2012年正式宣布2%的长期目标。
过去,新西兰自身也进行过调整:1996年将区间扩大到0–3%,2002年改为1–3%,而2012年的协议首次明确强调“围绕2%的中点”。
新西兰央行长期强调2%不仅是区间中点,更是政策锚定的关键。
副行长Karen Silk最近刚刚表示,新西兰央行将追随美联储,更关注2%的中值,而非1-3%的区间。
为什么是2%?
2%并非拍脑袋的数字,而是全球央行在长期实践中形成的共识。其背后逻辑有几点:
首先,2%为防止通缩提供了缓冲。
其次,它考虑到工资刚性与统计偏差。工资往往难以下调,轻微的正通胀能让企业通过“名义不变、实际下降”来调整工资。同时CPI存在向上误差,2%的目标可以抵消偏差。
再者,2%为央行提供了政策操作空间。较高的名义利率水平意味着在经济下行时有更多降息余地。
正因如此,从欧洲央行到美联储,再到加拿大央行,都把2%作为价格稳定的象征。
国际比较
澳大利亚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对照。自1993年以来,澳洲央行采用的是2–3%的中期区间,中点为2.5%。这一设定与澳洲经济结构紧密相关,因为大宗商品和房地产周期导致物价波动更大。
加拿大、英国和欧元区则坚持2%的目标,并在区间内波动。印度、巴西等新兴经济体则设定更高的目标,例如印度是中值4%,区间2-6%。而新加坡则走另一条道路,不设通胀目标,而是通过汇率锚定物价,这在开放的小型经济体中取得了长期成功。
这种比较说明,不同经济体的目标设定与其产业结构、市场规模和政策工具密切相关。新西兰作为小型开放经济体,其制度设计不能简单照搬他国。
调整至2.5%的理由
支持上调的经济学家认为,这一调整能反映实际运行情况。过去25年平均通胀率为2.6%,意味着目标过低导致央行频繁被动解释。提高至2.5%既能增强政策可信度,也能与澳大利亚保持一致,便于跨国经济协调。
此外,较高的中点能提供更大政策空间。在低利率环境频繁出现的今天,若目标过低,央行很快就会遇到降息的下限。2.5%能让名义利率整体更高,从而在未来衰退时留有余地。
维持2%的理由反对者则强调,2%已经成为全球共识,是央行信誉的基石。贸然提高目标可能导致公众认为央行容忍高通胀,从而推升工资要求与价格预期,形成自我实现的恶性循环。
更重要的是,2%已经深入人心,企业和金融市场基于这一目标做出定价。如果目标被调整,市场可能要求更高的通胀溢价,长期利率上升,增加融资成本。这对高债务的家庭和政府财政而言都是风险。
新西兰央行过去的研究也指出,没有充分证据表明上调通胀目标能显著提升福利。相反,它可能削弱央行的独立性和可信度。
对新西兰的潜在影响
如果新西兰最终选择2.5%,短期内可能不会出现剧烈变化,但长期影响不可低估。名义利率水平会更高,央行有更多操作空间。然而,公众预期可能发生改变,金融市场也可能提前反应,推高长期利率和债务成本。
此外,政府预算也会受到影响。更高的通胀目标意味着未来债务负担会更快被稀释,但同时养老金和固定收入群体的购买力可能被削弱,需要配套保护措施。
眼下,新西兰通胀已回落至2.7%,处于目标区间内。但央行眼下的立场仍是需要降到2%附近。如果此时提高通胀目标,对抗通胀的战斗就提前取得胜利,央行理应能实施更大力度的降息,但随之而来的风险目前还难以预测。
在这一问题上,不同群体的立场时常矛盾。公众最看重手里的真金白银,经济学家需要从学术角度平衡利弊,而政要需要的是选民手里的选票。当经济学家的观点与政治利益相矛盾时,争吵就再说难免。